Saturday, November 07, 2015

不誠實的代價 - 《2015「公民瘋閱讀」與「公民嗅貧窮」徵文活動》

不誠實的代價

「掌控過去者就掌控未來,掌控現在者就掌控過去」-1984

History,英文的歷史,是所有學生必讀的一門課,課本寫什就背什,背久了就接受事實,完全如所寫,畢竟國家不會欺騙小孩!所以沒想太多,背起來考高分到好工作就是了,但學會了多國語言後發現,同樣的事件有不同詮釋,而書讀越多,越覺得History這個字應該寫His-story,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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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看了一部2012年製作的電影《日落相》主要探討二世界大戰日本戰敗後,盟軍如何審判昭和天皇應負的責任昭和天皇是否發動此戰爭,如果是,就絞死。盟軍下令當時駐日盟軍總司令道格拉斯麥克阿瑟上將在十天內寫評報告,麥克阿瑟上將因此派究過日本文化的邦納費勒斯准將調,調到最後,費勒斯准將只能按照當時參事木戶幸一的口頭述,解釋昭和天皇如何不顧自身安危,在最高國務會議上決定投降,還錄了一段話呼應全國日本人投降,準備隔天播放,但當天上軍國主義者鬧政變,打算處決昭和天皇,幸好政變失敗,錄音也順利播出。事發後目擊者不是被殺就是自殺,錄音也被銷,無任何證據!盟軍決定不懲罰昭和天皇,讓他帶領日本重建國家。

口述,

想起一本英國作家喬治歐威爾在1949年寫的1984。在一個世界大戰剛結束換來一堆極權政府風起的時代,歐威爾幻想三十五年後的世界只剩三大國家聯盟:大洋國、歐亞國和東亞國,這三大國家聯盟不斷發動戰爭,主角溫斯頓就是大洋國的公民。大洋國以英國主,是個極權主義的國家,處處貼著標語「老大哥看著」、監視器無所不在。小孩甚至了領牌賣力檢父母,的一一動無時無刻都被監控,一旦上露出不一樣的表情,或眼睛微微的抽,思想警察馬上抓你被質問再質問、刑求再刑求,直到不住了,承認所有的指控。從此以後,的名字、照片都從文件記載上消失。人間蒸發、從不曾存在過!不只是人,連事件、歷史都可以輕易修改。假如今天中央新聞宣布:「今年的經濟成長減緩,從下週起每個公民的巧克力配給從30克減少20克」,明天的新聞立刻改口說:「今年的經濟成長提高,每個公民每天的巧克力配給從20克增加30克」,也不會有民敢質問,反正吃到的巧克力一樣是30克,何必冒著蒸發的風險?

消除、修改文件就是溫斯頓的工作。假如歷史寫著:「大洋國向來與東亞國結盟,全力打敗歐亞國」,明天中央突然改變政策,決定與歐亞國結盟向東亞國開戰,溫斯頓就得把所有與此事有關的文獻銷,改:「大洋國向來與歐亞國結盟,共同打敗東亞國」。這樣混亂、任意修改的歷史有何意義?只有相才能成歷史,對!溫斯頓的二十幾歲女友莉亞對此事一點也不在乎。對來說,大洋國誰開戰都一樣,莉亞甚至懷疑這是一場騙局,是大洋國自己炸自己讓公民信以為真,因此不會對中央政府有一絲不滿。對莉亞來說,中央政府要怎麼定遊規則都可以,反正一樣得過日子,不如過得快樂一點,何必讓自己煩惱?

五十多歲的溫斯頓就不一樣。出生較早的溫斯頓經歷過的事情比莉亞多多。雖然小時候的記憶模糊,但溫斯頓確定過去的多事件與文獻上所寫的不同,更何況更改文獻是溫斯頓的工作。他覺得活在一直被欺騙的日子痛苦,腦海的記憶混亂,害他快要發,唯有相才能讓他活得踏實。溫斯頓沒有任何證據,也沒有發表意見的管道,就算有也沒有那股勇氣,所以他偷偷買了一本筆記本,冒著蒸發的危險寫日記,希望留下相給後人。

我們希望留下什樣的相給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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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有機會參觀印尼一所軍事博物館,有一道牆貼滿發黃的黑白照片,描述刑求、屠殺的場景,解說只是簡單的寫:共黨罪犯。有關印尼共黨,小學到高中的歷史課本說,1965930上爆發軍事政變,一群軍人企圖架七名最高將軍。一人成功逃出,但助理被叛軍走,而且他的女兒遭到槍殺。這七名英雄之後受到虐待,最後活埋到一個廢棄水井裡,政變差點成功。幸好有蘇哈托逮捕叛軍且處死,迅速掌控中央政府和軍隊,然後宣布這是印尼共黨的陰謀,呼把共出印尼,還要求親共黨的當任總統蘇諾下台。不久,蘇哈托當上總統,印尼人從此過著幸福美滿的日子。

事後,那座廢棄水井的四周蓋了博物館、立起紀念碑。電視會在每年930日當天播放「G30S黨叛國行動」電影,血淋淋的描述印尼共黨有多卑鄙、有多殘忍,讓我每次看完都會作惡夢。這讓人不得不深信:共主義是邪惡的信仰!希望下一代不需要經歷共主義這個惡夢。歷史課本從沒提的是,其實共黨一直否認與政變有關,但蘇哈托從不理會。

接下來,從19651966年,政府將共黨員、疑似共黨員和左派子全部逮捕,甚至因印尼共黨的武器來自中國,所以把華人列入迫害名單。這些人大多未經過任何審判就被處決!消滅共主義變成全民運動。不只軍人,連一般平民也加入屠殺。罪犯的財遭到洗劫,人則受到頭、分屍的命運,然後棄屍河川,人數之多,甚至讓印尼第二大城泗水的河川因而阻塞。死亡人數一直成謎。一方說只有幾萬到幾十萬,一方說一百萬至三百萬,規模不輸柬寨的殺戮戰場,甚至納粹集中營!印尼的歷史課本有提到這點?沒有!只有逃到國的生還者寫了幾本和屠殺事件有關的書,但全都被印尼政府列入禁書,直到1998年發生第二次屠殺事件後,才開始有外國記者追問當時的人和受難者家屬!

1998年事件的發生主因是物價漲,一群大學生要求蘇哈托下台,512日徒步走到國會大廈,打算和平示威,但是在路上遭到一群穿制服的人開槍,導致四名學生中彈死亡。印尼華人的惡夢從此開始!華人的財遭到洗劫焚燒、婦女受到性侵、男子則被虐殺。原本只有一群人的惡行,瞬間變成全民運動。富裕的華人搭飛機逃到國,中低收入的民只好合組自衛隊。荒謬的是警察和軍人都射手旁觀。據說短短兩天內,死亡人數就高達一千到五千人之多。傳言滿天飛,有人說這是蘇哈托了化解人民的憤怒,而派軍人穿著便服煽動民、轉移注意力,就像他在1965年時把政變罪名嫁禍給印尼共黨一樣。

這件事印尼的歷史課本有記載?沒有!

以前我覺得莉亞的心態沒什不對。反正一樣得過朝九五的日子,在乎歷史課本怎麼寫,也不會讓工作時間少一小時,何必?但是看了「1984」這本書以後,我的腦海中出現了多問號:當納粹集中營的議題一直被拿出來講、柬寨政府屠殺事件蓋了紀念館時,印尼歷史課本沒有寫1965年的屠殺事件,更沒有那幾萬至幾百萬的受難者立紀念碑?更不用提1998年那四名大學生,或是那一千到五千名受難者。他們全都就此消失在世界上!難道大家不想讓下一代免除這種恐懼?如果歷史課本一直不誠實,會不會再次發生屠殺事件?

如果一個口述紀錄可以救天皇一個人,誠實的歷史課本可以救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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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esday, February 10, 2015


空殼的畫畫之旅
2014「公民瘋閱讀」與「公民嗅貧窮」徵文活動 


在不久的從前,有個不醜也不美、黯淡無奇的空殼,雖然一樣擁有雙手雙腳,也一樣受到良好的教育,但老是覺得自己不如別人,而且隨著年紀成長,越來越相信「理想是上流人士的專利」,所以早早就放棄了,只求過著簡單、僵化的日子,就像一個「空殼」。

有一天,空殼收到一份特殊任務:設計一棟有故事的房子。因為房子座落於宜蘭,空殼就上網搜尋宜蘭的相關故事,找到了宜蘭縣政府文化局的官方網站,得知文化局即將舉辦「蘭陽繪本創作營」專題講座,邀請日本知名插畫家伊勢英子帶著最新作品《大提琴與樹》前來,分享她的創作歷程。空殼脫離童年已久,多年沒碰過童書,早就不相信神仙教母、小精靈、妖怪的存在。哭哭啼啼的愛情故事、盤根錯節的推理小說比較有吸引力。但為了爭一口飯吃,所以空殼喝完兩杯黑咖啡後就硬著頭皮去聽講座。

那天宜蘭文化局來了三十幾個帶著大包小包行李的年輕學生,只有空殼揹著一個小包,打算中途落跑逛街去,但講座才開始十分鐘,空殼就知道她會留到最後一刻。十點整,會議室的燈漸漸暗下來,眼前的120吋投影幕上浮現一幅影像,黯淡的藍綠色塊有如跳慢舞般,塑造出整座杉木林,棉絮狀的雪花從灰濛濛的天上飄了下來,籠罩著在森林裡席地而坐的小男生。小男生動也不動,似乎很怕打擾森林中的小精靈,靜靜抬頭望著蒼白的太陽,傾聽。或許是因為學生的素質都很好,知道演講要開始了,所以每個學員紛紛屏氣凝神,整間會議室寂靜無聲。空殼從來沒去過杉木林,更沒體驗過下雪,但此時此刻,卻好像打開了一扇任意門,突然坐在小男生的旁邊,陪著他靜靜望著飄雪的天空,心想:原來「下雪時份外安靜」這句話,講的就是這種感覺!

好久沒有這樣深深的感動,空殼連全身的雞皮疙瘩都爬了起來!

書裡的二十二幅水彩畫需要花上四年才能完成,雖然故事太像自傳,無法引起空殼的童心,但是不可否認的,幾乎每一幅畫都令人震撼,例如有張畫描述一個大提琴家在教堂裡拉著巴哈的曲子。空殼不懂巴哈,但是圖畫裡透明與不透明色塊穿插呈現出來的光影,就讓空殼感受到音樂的魔力,彷彿音樂是有顏色的!還有一張描述秋天的畫面,有個小朋友爬到樹上去,就像抱著巨大玩具熊一樣的抱著粗樹枝,彷彿很愛這棵樹。樹枝四處伸展,好像答應小朋友會永遠保護著他。作者伊勢英子巧妙的讓鳥和樹葉融合在一起,不仔細看還不知道有鳥存在呢!空殼心想,如果地球上的人類都不會長大成人,永遠都是小朋友,地球就不會有這麼多危機吧!

「我有可能繪出這麼令人感動的畫作嗎?」

突然間,空殼體內黑濛濛的虛無有如點起蠟燭,開始出現微微的火光,慢慢產生了熱氣,震動空殼的內心:「我一定要畫出這麼感人的作品!」由於考慮到經費,所以空殼只能上網搜尋水彩書籍、網路教學、作品圖鑑,就是不去找老師。但是隔了一段時間後,空殼發現藝術是需要討論的,因此不得不找美術教室,用將近一個月的收入,換成五十堂繪畫課,再用剩下的薪水購買繪畫用具。好在空殼是跟家人同住的寄生族,不會因為學畫而得三餐吃泡麵。空殼感嘆:「興趣也是有錢人才能玩的遊戲!」

這美術教室有一百多名學生,不分年齡,從四歲到八十歲都有。學畫的目的也各不相同,少數像空殼是為了成為可以賺點生活費的藝術家,有的單純為了興趣,有的是為了升學考試,多半是為了滿足家長的虛榮。美術教室的班主任說很多家長會希望看到成果,也就是小小年紀可以畫得很真,甚至得獎。這家補習班會這麼受歡迎,其中一個原因也是因為學生升學率或參賽得獎率很高。空殼本來不覺得這想法有什麼問題,直到有一天目睹兩個老師圍著桌上的一幅黑白水墨畫,討論如何補救這幅作品,最後決定上色。一名老師坐下開始動筆,另一名跑去找一個正在畫水彩的學生,對他說:「我來修,你先去吃飯想好這張畫的主題!」兩個老師就這樣忙著拯救那兩幅作品,邊畫邊討論誰要送到學校去。

空殼看了很納悶,為什麼學生的作業還要老師去完成並送到學校?班主任說:「那是參賽作品,截止日是今天中午!」班主任看著空殼無言以對,更為自己辯護說:「任何行業都有實際的挑戰要天天面對,美術教室也要生存!補習班都是靠家長吃飯,家長給了錢當然想看成果,考上想要的學校、獲頒獎狀是最實際的收穫了。」班主任指著牆上一幅油畫,一幅得用心去看而且很仔細去思考才看得懂的作品。他說:「這是一位輕微智能不足學生的作品,他父母說二十歲了只會畫火柴人,希望孩子在藝術領域上有點成就。其實他的色感很不錯,他調的顏色雖很特殊,但配在一起很舒服,但畫作的品質很不穩定,十張裡可能只有一張是可以算藝術作品,加上本來就是個特殊小孩,何必強迫他與一般人有一樣的成果?引導他自由發揮優勢才是我們該做的。但是家長堅持,我們也只能儘量幫他改一點點,讓家長覺得辛苦賺來的錢不是白花!」有位小學老師也曾向空殼感嘆:「家長送小孩來學畫畫,常常是因為希望從小就能有全方位發展,說不定對這方面有興趣。但很多人對藝術的定義比較狹窄,要跟照片一樣美美的才值得鼓掌,所以家長就會希望老師可以教小孩畫美美的作品,切斷了藝術的另一條路。」

空殼想起肯.羅賓森爵士(Sir Ken Robinson)在TED 的一場演講,演講一開始,他就說了一個六歲小女生的故事。小女生通常不聽老師的話,但上美術課那天她就乖乖的坐在最後一排畫畫。老師好奇問她畫什麼,小女生回答:「我在畫上帝!」,老師說:「但沒有人知道上帝長的怎麼樣呢?」,小女生回答:「待會兒大家就知道啦!」

難怪畢卡索會說:「小孩天生都是藝術家,難的是如何在長大後維持藝術天分。」

空殼不是家長,不瞭解家長的苦心。但是從畫畫的經驗可以確定,畫畫與心情有密切的關係,應該要完全自由。因為強迫畫出來的作品會很粗糙,像偷工減料的工程一樣只求完工,但空殼不會想在這樣的作品上簽名,更不想掛在牆上,因為這種作品不會令人感動!

翻開《大提琴與樹》的最後一頁,空殼再度感到驚訝:大塊不均勻的鮮血色大提琴琴身,四周隱約有兩隻燕子飛翔,琴馬上有一隻燕子在棲息,一個嬰兒坐著。嬰兒和燕子一般大,兩隻手握著琴弦,頭歪向一邊,好像很認真的在聽著燕子說話。整個畫面感覺很寧靜,血紅色的面板卻讓空殼感到很不安。這幅畫面沒有任何字,空殼只能猜測伊勢英子女士想表達的意義,是戰爭的恐怖嗎?還是禽流感危機?無論如何,空殼覺得訊息很清楚,就是我們應該學那個嬰兒傾聽燕子的話,傾聽孩子的話語。

空殼傾聽了自己的心,雖沒有因此過著幸福美滿的日子,但總覺得人生有了目標。

空殼再也不空了。